——短篇小说《列车飞驰》片谈
魏正加
手机能摄影，拍照片的多了，但真正意义上的摄影人没多多少；自媒体兴起，玩文学的多了，但写小说的不多。而盐城市作家协会新晋会员、“00后”刘德政一上手就写起了小说。近读其短篇小说《列车飞驰》（见2023年1月12日《阜宁文学》），清新扑面，有话要说。
某个傍晚，一条只供铁路职工内部通勤列车开行的旧铁轨旁，阿强在吞云吐雾，爷爷、父母和自己现状在脑海一幕幕掠过。爷爷虽然学习好，但不善于交际没考得上大学；又因为学习好，在铁路上工作后当上了职工子弟学校老师。帅气的父亲，在一群追求者中与长相平平的母亲结了婚，婚后经常因酗酒而吵架；又因父亲当年的一位追求者成了一幢楼的邻居，吵闹升级父亲搬出独居。本是东北的爷爷做教师是在北京，北京有了公家当年分的房子，因此阿强成了当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北京人，但“因为高中的肥胖导致的霸凌”，没能考上大学只能读民办三本。
条条道路通罗马，而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。一家三代人的际遇，让阿强“看到了人与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差距”“感受到一种‘自我努力都是白费’的虚无”。但更让阿强悟出的是“人生中似乎总有那么几件小事在冥冥中影响着他们的人生走向。”
类似阿强爷爷考大学、影响当事人一生的实例太多太多。才恢复高考第一年，分数名列前茅的高高兴兴上大学了。那时在一般人头脑中，中专、中技也是“大学”，被中专、中技学校录取的只是排在高分者的末尾，比上中专、中技者低三五分，甚至一分的大有人在。谁会知道，不久国家出台了扩招政策，低几分的人有的上了清北，有的上了真正的重点大学。毕业分配时只认大学的牌子，谁也不看你高考时的分数，最不济的是“中技”生连干部都不是，只有工人身份。那时的“干部”和“工人”两种身份有着天壤之别，提干、评职称基本上没工人的份。即使考上大学，专业填报之类阴差阳错的也比比皆是。早就想当官的刘强东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后，觉得能当官的专业应该是社会学，于是放弃了经济学、金融学这些热门专业，入学才知道社会学是最不好找工作的一个专业。与阿强爷爷没得到帮助一样，如果填报专业时有人指点一下，刘强东也许现在是某个领域的学者，或者真圆了当官的梦。
真是“人生无常”。当年流行“七世修个粮供销”，说的是粮管所、供销社等单位的金饭碗，一般人是端不上的。哪知道，风水轮流转，改革开放不久，这些金饭碗都被打破了。还有，县级及以上原来都有个“糖烟酒公司”一类的单位，后来烟草和糖酒分家，与领导对路的都留在了糖酒，调皮捣蛋的都去了烟草。不久，烟草就泼天地富贵起来，而糖酒式微直至寿终正寝。这无常之人生，不以本人的意志为转移。正如作者所写：阿强感觉这就像火车变道那样，扳道器一扳（虽然现在不扳了，但阿强爷爷那时代还是扳的），火车就开上了另一条轨道。但哪条是规定的、正确的、能驶向终点的路线呢，应该没人知道。
人生何处不相逢。阿强父母婚后本来生活就不甚和谐。是否帅哥那时候脑子进了水搭错了哪根筋，做出了逆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”的举动。阿强曾问过父亲，父亲回答“可能就是对上眼了”后朝他笑笑。作者紧接着写道“这是一个伏笔，像种子一样扎根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，等待着哪天破土而出，而这一天就在今年初春。”当年追求自己的美少女突然成了邻居，知根知底的母亲凭女人的直觉认为男人一定与其旧情复燃了。时下流行“不看男人的手机他就永远不会出轨”,现在等于手机天天打开在你面前，不看也得看，于是吵闹加剧，在互不相让中分居了。本已相忘于生活的苟且，偏偏会重逢诗和远方，同学聚会后的一些故事与这个家庭的悲剧高度重合。人们在生活也不时见到因为种种偶遇而上演的一幕幕悲喜剧，翁帆不参加汕头大学首届世界华人物理学大会对杨振宁的接待，也许就没有现在这段佳话；如果不是湛江市体校陈华明教练发现在小学操场跳格子的全红婵，也许出生于麻章镇迈合村的她今天可能就是个打工妹；那些好色的官员，如果不是在什么场合见到某位美女，也许不至于因情而累、而被逼更贪、而东窗事发……
有志不在年高。现代诗人艾青1933年1月写出《大堰河——我的保姆》时才23岁，中国文联主席铁凝发表小说《哦，香雪》时也只有25岁，韩寒2000年出版长篇小说《三重门》时才18岁，青年一直是文学创作的生力军。《列车飞驰》作者才20岁出头，因此被《阜宁文学》排在“庙湾雏鹰”栏目发表。小小年纪的作者，借大专在读生阿强于小说末尾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独特的思考：
“他感觉他被什么东西欺骗了二十多年，只有现在，他完完全全地脱离了那些谎言，看到了最纯粹的存在着的自己。
不过，他还得继续生活，循规蹈矩的去准备他的考试，因为火车仍在不停地向前行驶，跳下去只会粉身碎骨，而阿强并没有粉身碎骨的勇气。
烟已经吸完了。阿强把烟扔在地上。那列停着的列车继续开动，伴随着“哐哐”声逐渐驶向他的视野边缘。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车的声响继续回荡，而大地却已是漆黑一片，除了那一片片向那金碧辉煌的中心延伸的路灯。
父母的争吵声也停了下来，似乎除了那些偶尔驶过的车只剩下阿强一人。他想，也许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粉身碎骨的自己，但他绝对有勇气用完全的自我去和荒诞的世界做搏击，即使他有很大可能是倒在地上的那一方。”
人生轨迹无常，阿强振聋发聩的思考告诉人们“亦有常”，那就是即使倒下也要搏击。这番思考，不认命，不趟平，刘强东等无数寒门才俊逆袭成功、奉献社会即在此列。阿强的思考，超过了许许多多平常人；刘德政的艺术表现功力，超过了许许多多在文学海洋里漂流若干年仍原地徘徊者。
魏正加，男，1958年出生，江苏阜宁人，中共党员，高级政工师，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企业文化专家人才智库专家委员。长期在国家电网系统从事文秘、新闻等工作，业余从事文学和摄影创作，1984年在《新华日报》发表杂文处女作《如此考证》，网络微小说最高点击量77万多。现在一家中国500强企业从事文化、融媒体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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